阿青. 山雨欲来风满楼

Ti amo

【双黑】我是猫

*这是一把四十米长刀
*都是太宰的错
*虽然没人但还是贴上来当作记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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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猫。

我没有名字,大概是因为主人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情调给我起一个类似于"米亚"之类只有小女生才会起的名字,更何况家中只有我这一只猫,名字什么的简直毫无用处。家里只有我和主人两个,平时也没有客人,主人总是坐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天,或者早出晚归。我们没有什么交流,仿佛我的存在就是一个摆设,除了每天的食物之外我感觉不到任何主人与我之间的联系,一丝一毫都没有。

正因如此我对于我的主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让我想要述说这个故事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的主人如今已经不在世上了,这是令我感到惊讶的——一般来说猫的寿命不过十余年,而主人看上去年纪也绝不会超过三十,他却先我而去了,盘算下来,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不会超过四年。他看上去还算一个很健康的人,绝不会因为得病死,也更不可能是正常死亡。我曾经听说过一种名词,叫做"自杀",恐怕就是主人结束生命的方式了。我没有试过自杀,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不过必然是十分痛苦的。

我的主人是个奇怪的人。我可以在这里好好地形容一下他,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你应该是认识他的,因为他似乎是个很有名的人。他有着一头耀眼的橙红色卷发,是个小个子,微微垂下的眼睛是如同冰块一般的湛蓝色,永远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他身上披着茶色的披风,还有短款的西装外套,总的来说是一个帅气的人。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酒鬼,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家中放着很多把枪,床头柜上有一张照片,但是用绷带悉数裹起来,一点点缝隙都不留,以至于我完全无法得知那张照片上有什么。

他非常喜欢喝酒,尽管他的酒品很差,实际上酒量也十分可怜。他喜欢砸瓶子,瓶子在本来就不大的餐厅里飞来飞去(我至今没能知道他是如何让瓶子浮空的),最后碎裂在某个拐角处,发出刺耳却又动听的声音,伴随着手指被玻璃割破的殷红。每一次喝酒主人一定会受伤,有的时候是手指,有的时候是上臂、小腿、脖颈,甚至有一次划伤了眼睛。最后真的因此而失去了自己的右眼,但显然主人对此毫不在意。他面对着镜子里已经缠地浑身都是绷带的自己,有的时候竟会露出一个有点苍白,或者说病态的笑容。

我没有被殃及过,但尽管如此我却依然对我这个奇怪而又疯癫的主人产生了某种厌恶的情绪。他是个怪人,如果早出晚归的话身上血腥味和酒气混杂在一起,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里来,打开一瓶红酒,才喝了一口就四处乱砸,不管那瓶红酒多少钱。漂浮在空中的碎片和散落一地的红酒液体充斥着狭窄的房间。那些玻璃碎片仿佛长了眼一般不往我的身上凑,这点我虽然感激主人,但是我更希望他可以彻彻底底地把酗酒的毛病给改掉。

直到这样的生活重复了一年之后,家中第一次来了客人。是个粉红色短发的女人,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还有一个发梢呈白色的黑发男人一同伴随着主人走了进来,那个黑发的男人搀扶着明显神智不清的主人坐到一边的硬板凳上,低声对他说着什么。那个女人一眼就看到我了,而我正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那是我一贯待着的位置),对于这一群陌生人而心脏砰砰直跳,害怕地不能言说,浑身的毛不自觉地倒竖。她低声道,我们是你主人的朋友,把你的爪子收起来吧。

我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就放松了警惕。她于是又接着说,我们是来带你走的。我对于我的主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不如说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祸水,我收起爪子表示同意了她的提案。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凝视着我的眼睛,好像凝视着什么罕见的宝物一般,然后仿佛放弃一切般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红叶姐,麻烦你来这里看着他。那个黑发的男人说道,我下楼去把医务用品拿上来。他受的伤不轻。

被唤作红叶的女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主人身边,又像刚才那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经历了什么了不起的浩劫一般让人深感压抑和绝望。房间里面寂静得可怕。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黑发男人回来了。金发女人接过他搬的大箱子,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都爱叹气极了。

在主人身上再一次缠上了更厚一层的绷带之后,红叶把我抱起来,然后冷冷地看着我的主人,低声道: 中也,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主人的名字原来叫做中也。适才一动也不动的他听了这话仿佛被触发了什么神经一般,猛的抬头凝视着红叶——不,不如说是凝视着我的眼睛,忽的一行泪水就从尚还完好无损的左眼中流了出来。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一手抚着我的脸,拼命地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这双眼睛印刻到他心里去似的。他顾不上擦眼泪,泪水犹如决堤一般根本止不住,他一边呢喃着我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一边被黑发男人按回了椅子上。

都过去了,中原前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中原中也此时此刻好像终于卸掉了什么心防。他双手捂面,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来,然后把脸埋在膝盖里。他哭出声来。和他在一起住的一年里来,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成这样,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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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我究竟有些怎样的一双眼睛。我的新主人红叶也常常忽然就盯着我的眼睛看,然后咕哝一句"造孽",就转过头去,把我晾在一边。在这期间,我很少再见到中原中也,但离别前他那副模样反而还使我心生一些担心来,但是身边的人仿佛约好了一般从来没有再提及过"中原中也"这个名字。

红叶有的时候会带我到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在那里,"港口黑手党"这个名词被反复地提起,所以我猜那里就是"港口黑手党"聚集的地方。显然我并不知道黑手党是什么,不过我也不需要知道。

猫在那里非常讨喜。有一个金色卷发的小女孩(并不是那天来做客的金发女人)十分喜欢我,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把我带上,虽然她抱着我的方式让我觉得十分痛苦,可能只有当她吃甜食的时候我才能获得暂时的解脱。我会尽可能地跑得越远越好,但是总会被另外一个被称作"林太郎"的黑发的男人捉回来给"爱丽丝"抱着玩。这使我对这两个人讨厌到了极致。

更糟糕的是,爱丽丝还给我起了名字,而且是个十分失礼的名字,叫做"青花鱼"。我猜没有人教过这个小姑娘给一只猫起一条鱼的名字是一件相当过分的事情,以至于后来我都不是很愿意跟随红叶去"港口黑手党"了。但是说到底我也仅仅只是一只猫罢了。我记得有一次为了抗议我用爪子扒住红叶的沙发拒绝她把我再带过去,她皱了皱眉,没有用蛮力把我拎起来,只是很平静地说: 你只要过去就有机会见到你以前的主人。

她知道我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我对我原来的主人并没有什么很深沉的感情,就算在我剩下来的年头里再也见不到他了也是无所谓的。所以我毫不在意地丝毫没有松开自己的爪子,来表示就算这样我也不愿意去。她怔怔地盯着我的反应,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能在她的想法中我和中原中也是十分亲密的,但是她错了。她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发现我丝毫没有反应了之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遗憾。你以前的主人可是相当喜欢你的。

这句话一下子使我愣了神。中原中也确实待我不错,之前我没有饿过肚子,我也从来没有被玻璃片伤到过,更没有被我这个本来脾气就暴戾无比的主人虐待,仿佛一看到我他所有的愤怒都会被强压下来。红叶告诉我,这都是因为我的眼睛。

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我不想。我不想再看见我的主人了,仿佛看见他就会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红叶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最后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以前和你有着一样眼睛的人常常被你主人暴打的来着。

啊啊,那可真遗憾。那我还真是相当幸运的一只猫,能够得到比人还要好的待遇。我从鼻子里用力呼出气体来,想做出嗤之以鼻的样子,然后在沙发上默默地伸了一个懒腰,顺势趴在沙发的中央,把自己柔软的身躯蜷缩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地抬头看着红叶。然后呢?我在心里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仿佛真的读出了我内心的想法一般,红叶说,他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无比平静,声线无比地淡然,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般轻描淡写。她的眼睛微微眨了眨,然后补充道,不是被你主人害死的。只是一场意外。不过那个人本来就是自杀狂魔,说不定还正好如了他的愿,但是你主人显然不接受这样的死法。

我没有动弹。眼睛都没有眨,直直地盯着红叶看,内心泛出了一股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苦涩。我没有和我的主人有过交流。红叶对我在一天之内说的话就比一年里中原中也对我说的更多。表面上我们住在一起,但彼此依然无比地陌生。

以前中原中也不是这样的。红叶续道。

红叶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么多话。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接下来可能要说出什么重大的秘密,或许是一个能让我——一只猫也能发出那种哀叹的故事,我垂下眼帘,有点不知所措。我不想再听下去了,所以主动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红叶脚边蹭着她的脚踝,一副乖巧示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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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我才再一次见到中原中也,是在名为太宰治的男人的哀悼会上。所有港口黑手党的成员都来了,还有一群我不认识的人,红叶告诉我那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红叶和林太郎本来没有指望中原中也会来,他在一年前,也就是我被带走的那一天就彻底失联了。期间黑发男人(现在我知道他叫作芥川龙之介)又去他原来的住所找过他几次,但是他已经搬走了。他再也没有执行过黑手党的任务,中原中也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生死未卜。

在这一年里面红叶陆陆续续地告诉我关于很多中原中也的故事,虽然零碎,但是随着日积月累渐渐地就能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才知道从两年前开始中原中也就开始尝试着自杀。当然自杀的方式相对独特。他对自己所有的伤口熟视无睹,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如同一头发疯了的恶狼,藐视一切地歼灭敌人,越战越勇,拨开了层层的血浪。他执行完任务之后,蓝色眼眸中的杀气与血性渐渐褪去,然后直直地僵硬地向后倒在地上,就像一具毫无生机的雕塑。

他从来不反抗别人给他包扎。他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在我被红叶带走之后,他仿佛被夺走了生命的最后一点点支柱。

他消失了。

中原中也并不是一个爱猫的人,红叶说。他不喜欢宠物,硬要说的话,他更加愿意养一条狗。红叶抱着我喃喃地在太宰治墓碑前说着近两年来发生在中原中也身上的事,不知道是说给这位已经死去的太宰治听还是说给我听。正当她说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异样的脚步声,和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响亮的喘息声。是中原中也。

他一步一步地、缓慢地、艰难地走进了太宰治的墓碑,低头看着那块石头。不像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手里没有抱着白色的花朵,他肩上没有别着黑色的布料,他更没有像一些多愁善感的女子一样用手帕捂着嘴小声地抽泣。他就那样凝视着那块墓碑。所有人都认出他来了,但是没有人敢叫他的名字。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转过身,缓缓地看了一圈身边的人们,如同鹰一般的眼神仿佛要把在座的所有人生吞活剥。

最后,他又回过身来。他站的离墓碑很近,他看墓碑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悲怆,比任何人都要绝望,而在这种还有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的愤怒,以至于我以为他下一秒就要一脚恶狠狠地踹在这块墓碑上了。但是他没有。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节用力到发白,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肉里。他把手放到墓碑上方,在碰到的那一刹那拳头松开,然后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跪倒在太宰治的墓碑面前。

他大哭起来。

他一点都没有红叶口中五大干部的威风。他哭得很大声,在寂静的世界里显得更加大声,但是没有人敢打断他。在所有人中,或许只有中原中也一个人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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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他们找到了中原中也的住处,并把我送回了他身边。房间更小了,他变得更加颓废,不知道哪里来的经济来源还能供得起他这样挥霍。

太宰啊……他一喝醉就开始和我说话,抱紧我说话,你个青花鱼混蛋……

我很快明白过来青花鱼正是太宰治的外号,而爱丽丝给我取这个名字恐怕也是知道中也曾是我的主人而起的,并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恶趣味。我舔舔他的手以示安慰。而这也是我与我的主人相识三年以来第一次的亲密行为。我回来的那个晚上,中也看着我,就像过去一样凝视着我的眼睛,低声道:

你怎么就死了呢……

我知道他在和太宰治说话。

你知道吗……那个变态萝莉控和我说你死了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什么玩笑……结果真的死了……还是什么车祸……你觉得我会接受车祸这种借口吗?堂堂青花鱼难道是能被车撞死的吗……?

你不是答应我说再也不自杀了吗……

结果还是自杀了……萝莉控还告诉我说不要伤心……真是的,我为什么要伤心……我巴不得你死啊,你在我车上安过炸弹对吧,我还往你的咖啡里掺过毒药呢……你不是也没死成吗,因为我最讨厌青花鱼了……我讨厌青花鱼的全部啊……

说着说着主人他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很可爱,脸红扑扑的,橙色的头发有一缕自然而然的披在肩上,眼睫毛微微地动弹。我的主人很少说话,也很少说真话,以至于我觉得他刚刚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说得也很有道理。

中原中也讨厌太宰治的一切,他也讨厌太宰治的死亡。

或许正因如此我和他没有能够再相处超过一年的时间他就自杀了。这么说也不恰当,因为中原中也是个相当讨厌自杀的人。连续四年的过度酗酒让他在某一天非常安静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死去了,大概没有痛苦,反而有种解脱的样子。他死的时候没有表情,依然是那幅疯癫的样子。

我和红叶终于又见面了。她是来整理遗物的,我就在一边看着。我看着她把那个全是绷带的照片拿出来,然后把绷带一点点解开,想看看里面的是谁。里面的既不是中原中也也不是太宰治,相框里面塞着一封信。红叶拿出来看完了,但是我却没有能够看到。

红叶说,如果太宰不是自杀死去的话,中原中也就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整理遗物的过程冗长无聊。我沉默地坐在一边甩着尾巴,想着这四年里面我的怪主人所做出的一切怪行动,最后把自己逼上了死亡的道路,但却又像是都设计好的。

我看着红叶。我想知道为什么太宰治会自杀,而红叶一定知道我心中想的问题。

她看着我的眼睛,犹豫了很久,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宰一直想要自杀,最后她说,但她自己也可能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没有信服力了。因为发生了一些让他觉得很绝望的事情,最后她说,可是她似乎觉得这依然不恰当,所以她承认说不知道。

所以中也去问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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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猫。

我是一只流浪的猫。

经过一个池塘的时候,我低头看自己的样子,看到了自己红色的眼瞳。那真是漂亮极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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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真的只是车祸
他真的只是意外的死亡
但是他欠中也一个誓言
但是他欠中也一个真相
但是他欠中也一个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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